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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Chapter 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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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殊年膽戰心驚地一路跑回宿舍,沒有了護身符,他果然又看見了那些個校園鬼裏的老面孔。

湖邊的那只是個胖大叔,滾圓敦厚的身體不知是生前就這麽胖,還是掉水裏泡發的,每次看見他,徐殊年都會拼命忍住喉頭的異樣,飛快逃跑,有次不慎和大叔白面饅頭似的身體上那張暈著兩坨紅的臉對上,徐殊年差點兒給嚇得當場背過氣去。

這位一看就是醉酒落湖而死的大叔,也總跟醉酒了一般搖搖晃晃追著徐殊年跑,不過他跑得不快,每次都會被徐殊年飛快甩開。

還有只女鬼總愛從徐殊年必經之路的花壇裏冒出來,然後披頭散發地沖徐殊年笑,笑得那張紅艷艷的嘴唇直裂到耳根,視覺沖擊力十分強烈。

除此之外,又接連冒出了愛蹲在垃圾堆旁的老奶奶鬼、高掛在樹上用腦袋蕩秋千的大媽鬼等等,徐殊年有些時候沒見了,這會兒一路上又被它們時不時躥出來嚇一跳。

回到寢室時幾乎筋疲力盡,一打開門卻發現裏頭又是空蕩蕩的。

他站在門口看了在黑暗裏格外靜謐的房間半晌,轉過身又打算關上門,覺得還是去圖書館待會兒比較好。

誰知他剛轉身,後領就像被什麽拽住了一般,接著一股力道將他整個人拉入了門裏,一屁股跌在寢室中央時,眼前的大門也猛然關緊。

徐殊年目瞪口呆地在空落落的宿舍僵了片刻,驚愕於方才發生的一切,回過神又立即起身飛撲到門邊,用全力擰門鎖,這鎖卻像被焊死了一樣,任他怎麽擰也依舊紋絲不動。

沒辦法,徐殊年只得去按門口的燈,卻也是按了很久都沒反應。

最後,他只得作罷,轉過身哆哆嗦嗦靠在門上,警惕地打量黑漆漆的房間,心臟快跳出了嗓子眼。

果然沒過多久,黑暗裏便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。

徐殊年看著小女孩兒直挺挺站在他面前差不多六七步的距離,還是穿著那身破破爛爛的小裙子,渾身血汙在黑暗裏只是一塊塊辨不清形狀的暗色,看起來比以前更嚇人了。

徐殊年盯著小女孩兒瘦巴巴的身體,僵硬地邁開步子朝自己走來,尖叫都因過於驚惶而被堵在了嗓子眼裏。

就在他快被滅頂的恐懼覆蓋時,卻見小女孩兒朝他伸出兩只手,一對黑眼睛裏往外冒著兩汩暗紅的血淚,那模樣非常可怖,徐殊年卻在看清她的臉時不自覺楞住了。

因為他分明從那張陰森森的小臉上,看見了滿滿的悲傷和無助。

小女孩兒走到他面前,伸手抓住了徐殊年的衣擺,擡起頭看他,小嘴一直在張張合合的,卻沒發出任何聲音。

徐殊年強忍著心頭的恐懼與震驚,仔細分辨了一會兒小女孩兒的口型,發現她竟然一直在重覆三個字。

“幫幫我。”

徐殊年匆匆走出樓梯時,陸展正和朋友回到宿舍,見到前方那人著急的樣子,他偏頭看了半天,越發疑惑。

要是他沒看錯,那個小女鬼好像剛剛正牽著徐殊年的衣角,看上去竟是她在拽著人往前跑,而那徐殊年還挺配合。

陸展身邊的同學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了幾眼,驚訝道:“臥槽!我以為你看見哪個美人看出神了呢,沒想到你在看那個奇葩啊。”

陸展斜眼看他一眼,不悅道:“瞎逼逼什麽呢,誰在男生宿舍看美人啊?怕不是變態吧。”

那男生賤兮兮一笑:“我這不是怕你被男人追久了也變態了嘛。”

陸展沖他一揮手,不耐煩道:“滾滾滾!”

之後幾人一邊插科打諢一邊進了宿舍樓,誰也沒再留意另一個方向的情況。

陸展懷著覆雜的心情,跟著小女孩兒一路朝校外走,他也不清楚這小女鬼為什麽這麽急,而她似乎還說不了話,只會焦急地用手比劃,或者用嘴型告訴他一些簡單的語句。

這小女鬼一出校門,就帶著他在來到一塊公交車站臺,然後指著站牌上一處地名,回頭一直盯著徐殊年。

徐殊年會意,左右看了看,感覺身邊幾人都沒註意自己,就小聲問:“去這兒嗎?”

小女孩兒立即點了下頭。

徐殊年為了更快捷,咬咬牙打了個出租車,打算直接打車去小女孩兒說的那個地方。

順利攔下一輛車後,一路上徐殊年都顯得有些拘謹的坐在副駕,司機看他這副模樣,還一直疑惑地轉頭打量他。

徐殊年有些尷尬,幹脆轉過頭看窗外以掩飾僵硬得不知道怎麽擺放的手腳。

其實他這麽緊張是因為那小女孩兒一路都坐在他腿上,司機看不見,徐殊年也不可能說出口。

雖然徐殊年一點兒重量都感覺不到,但一個半人高的小鬼一直這麽呆在身邊,要裝若無其事對於現在的他而言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
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時,已經將近晚上九點了,徐殊年見小女鬼突然指著一條小巷回頭看他,就讓司機在這處停了車。

剛剛徐殊年就發現了,這地方有些眼熟,因為不久前他還從這一帶經過了好幾次,正是離景點不遠的一片居民區。

徐殊年下車後,站在一條陰暗狹窄的小巷前頓了幾秒,小女孩兒非常著急地拉著他的衣擺往前拽,他也不再猶豫,邁開了步子朝裏走。

這條小巷兩邊都是高高低低的民房,這在本市是很少見的,特別是有的民房還是獨立院落,也只可能在這種遠離市區的郊外才能看見。

小巷裏衛生條件不是很好,路邊時不時會有一些散發著臭氣的大垃圾桶,看上去很少被人打理。

徐殊年跟著小女孩兒來到一處小院前時,看著破敗老舊的墻面和大門,徐殊年都不太確定這裏面有沒有人正在居住。

小女孩兒一到這裏就一頭紮進了門裏,給徐殊年上演了一出穿墻神功。

沒多久,小女孩兒又從旁邊墻面探出半個身子,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焦急了,一直扯徐殊年的衣服,想把他往裏拽的模樣。

徐殊年窘了下,說:“我不會穿墻啊……”

他嘗試著敲了敲門,裏頭一點兒回應也沒有,然後又繞著院子外的墻壁觀察了一圈,發現這院子裏一點兒燈光也沒有,但仍不能確定裏面有沒有人。

見小女孩兒時不時冒出個焦急的小腦袋一臉催促地盯著自己,徐殊年便咬咬牙,決定豁出去了。

於是他找了個有大垃圾桶的地方,踩著銹跡斑斑的大垃圾桶翻過了墻,差點兒被圍墻邊沿嵌的玻璃渣劃了手。

落在院子裏後,徐殊年左右看了一圈,沒什麽聲響,屋子裏也黑漆漆的,小女孩兒就站在敞開的屋門邊沖他招手。

徐殊年搓了搓手,心情忐忑地走進屋裏,希望不會突然有人出現把他當小偷抓起來,一片黑暗中,他在小女孩兒的帶領下走進了最裏頭的一個房間。

借著昏暗的月色,他竟然發現屋裏那張木床上,正蜷縮著一個小孩兒,看起來也就五六歲的模樣,十分瘦小。

徐殊年走過去,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孩兒的背,現在天氣已經有些涼了,小孩兒卻只裝了件薄薄的單衣,他的呼吸很微弱,對徐殊年的碰觸也毫無反應。

小女鬼焦急地圍著小孩兒打轉,徐殊年摸了摸小孩兒的額頭,被那熱度給驚到了,沒再顧慮其他,直接把小孩兒從床上抱了起來,快速沖出了屋子。

院門沒有反鎖,徐殊年伸手擰了一下把手,就從裏頭打開了。

懷裏的小男孩面上有兩團不自然的坨紅,嘴唇卻白得嚇人,顛簸中一直在無意識地呢喃。

徐殊年幾乎是一路飛奔著把他送到了最近的醫院,掛完急診,醫生給小男孩檢查一通後,竟把他送進了手術室。

在外面等了很久以後,才有人過來告訴他男孩兒的情況。

一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上下打量了徐殊年一眼,問道:“你是病人家屬嗎?”

徐殊年搖了搖頭,看了眼站在醫生後面的小女孩兒,想了想不得不扯謊道:“我是碰巧經過時,正好看到他暈倒在了院子裏,他家裏沒人,家長好像也都不在家,我就自己把他送到醫院了。”

醫生表情有點兒嚴肅,聽完點了下頭,像是認可了徐殊年的說法,然後嘆了口氣。

“孩子的狀況不是很好,我們在他的體內發現了兩根針,而且從他的狀況看,還需要做更詳細的體檢,全身都得檢查一遍。”

醫生身後的小女孩兒低下了頭,徐殊年楞了楞才不敢置信地問:“孩子體內怎麽會有針?”

醫生露出很覆雜的神色:“從目前檢查的情況來判斷,我們懷疑小孩兒應該是受到過長期的虐待……”

徐殊年那天在醫院待了一晚上,和醫生們商量了一下後就報了警,警察來了以後,除了小女孩兒帶路的部分用他自己偶然經過代替了,徐殊年把其他情況都老老實實跟警察敘述了一通。

小男孩兒很晚才被推出手術室,徐殊年在病床前守了一夜,小女孩兒也一直立在病床邊守了小男孩兒一整夜。

徐殊年大概可以猜到,男孩應該就是小女鬼的弟弟,看著病床上蒼白瘦弱的孩子,和他旁邊一身傷痕和血汙的女孩兒,徐殊年臉色越發沈重,醫生之前的話也一直在他腦中反覆。

第二天,警察又過來時,徐殊年立即上前詢問:“請問,你們有沒有查過,這個小男孩兒家裏,是不是還有一個女孩兒,大概八九歲的樣子。”

前面的男警察想了想,回頭問身後一個女警察:“你們調查了這方面情況嗎?”

女警察點了下頭,說:“我們查到他們還有個十歲的女兒,但那對夫妻說女孩兒一年前就被他們送到鄉下奶奶家了,具體情況我們還沒來得及核實。”

徐殊年此時身邊就站著那小女鬼,正睜著她黑洞洞的大眼睛看著女警察,一只手還牽著徐殊年的衣擺。

至此一切真相都昭然若揭了,很明顯那對夫妻在說謊,徐殊年低頭看著那雙牽在自己衣角的小手,喉頭莫名有些幹澀,眼眶也灼熱起來,努力按捺住情緒,他才沒有在警察面前失態。

那天正午時,小男孩才從昏迷中清醒,他睜眼後,醫生護士都圍過來看他,徐殊年也坐在一邊看護士們溫柔親切地和小男孩互動。

後來護士們告訴男孩是旁邊這個哥哥救了他時,小男孩便轉頭看徐殊年。

徐殊年有點兒不好意思,只伸手碰了碰小孩兒的手,小孩兒用他沒什麽力氣的手握著徐殊年的幾根手指,露出個滿含感激的笑容。

徐殊年也微笑著用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小男孩的頭,換來一聲虛弱的回應。

“大哥哥,謝謝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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